“每天等于白白烧掉20万～30万元人民币！”亚美大陆煤层气有限公司（下称“亚美大陆”）CEO邹向东不无惋惜地对《第一财经日报》说。
6个多月以来，在山西晋城郊外的潘庄煤层气田，眼下热门的“新清洁能源”——煤层气，正以每天约30万立方米的量在空中日夜燃烧。
煤层气即是人们熟悉的煤炭瓦斯气，主要成分是甲烷。此前，煤层气不是在矿井中夺去矿工生命，就是被排放到空气之中造成污染。但事实上，煤层气又是一种宝贵资源，是一种非常规的天然气。
邹向东告诉记者，30万立方米的量可供60万人口的中等城市一天生活所用，但现在，市场、企业，包括“大气层”，谁都不是赢家。
邹向东进入煤层气开发行业已超过10年，他最大的感慨是，在中国，目前煤层气开发缺的不是技术和资金，而是信任和交流。
空烧显诚意？
亚美大陆是山西目前投资煤层气开发力度最大的外商之一，也是山西第一个论证“商业化产气”的外资公司。该公司未来5年内总投资预计为2亿美元。
“我们本来保守预计要半年，去年底完成的6口井，两个月就出了效果。”踌躇满志的邹向东回忆起今年初产量测试井的提前成功时说。
但在出气的第一天，就遭遇到无法销售的局面。
“我想，今后其他外商也会遇到这个问题，但我们是第一家，没有规律可循。”亚美大陆煤层气开发副总裁黄伟对本报记者表示。
煤层气开发在中国属于新兴产业，外商合作模式借鉴“海上石油”经验，与拥有煤层气对外专营权的“中联煤”签订“产品分成合同”，然后投入资金对合同区块进行勘探开发。
中联煤于1996年由国务院批准组建，是全国唯一享有对外合作开采煤层气资源专营权的能源集团。中石油和中煤能源集团公司各占50％股份。
“产品分成合同”中规定，前期风险勘探阶段，外商承担100％的资金投入和勘探风险；到了商业开采阶段，由中外方共同投资，投资收益由中外双方根据合同权益比例分成。
10年以来，中联煤已先后与17家外国石油公司签署了28个合作合同，现已执行的合同有23个。
自1998年与菲利普斯签署第一个合作合同以来，中联煤已先后与德士古、阿科等国际知名能源公司签署过煤层气合作合同。目前，亚美大陆的全资子公司美中能源公司在晋城潘庄煤层气资源的开发项目，有望成为中国第一个进入煤层气商业性开发的项目。
但进入商业开采阶段之后，如何真正有效地实现产品分成？销售渠道如何建立？产品分成合同中并没有明确。
与此同时，由于煤层中裸眼钻孔稳定性的技术原因，煤层气多分支水平井在完井后即开始抽采，无法长期关闭，所生产的煤层气如果没有市场，只得白白燃烧。
亚美大陆潘庄项目先导性开发的试产井成功之后，由于没有明确的销售权，作为第一家“实现规模产气”的外商，陷入了与中联煤一轮轮的谈判与交涉之中，虽然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双方迟迟无法确定具体的销售方案。
事实上，亚美大陆此次空烧颇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味道。邹向东说，煤层气产业在雏形阶段，难以获得合作伙伴和销售市场的信任。
“我们先点燃，才能显示我们的产量和诚意，不然谈判无法进行。”他说，“销售商看不到气，就不相信有前景。”
邹希望通过“空烧”给市场一个信息：山西煤层气开发大有前途，同时也促使煤层气下游企业尽快落实具体的配套设施建设。但这种做法未免太可惜了一点。
“鸡生蛋、蛋生鸡”式的尴尬
“空烧”6个月后的7月17日，中联煤层气有限责任公司的有关负责人到对外合作项目晋城潘庄项目现场视察，寻找项目的突破点。该项目的负责人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中国煤层气的下游市场不发育，影响了上游的开发进程。
“还是‘鸡生蛋、蛋生鸡’的老问题！”这位负责人认为当前煤层气销售市场十分尴尬。由于中国煤层气下游基础建设缺乏，目前还未形成产业链，下游销售观望上游能产出多少量的气，而上游的开发进度又取决于下游市场的大小。
“彼此观望，互相等待。”他说，亚美大陆这次“空烧”承担了跨出“第一步”的损失。
中联煤一位高层告诉本报，从长远看，山西煤层气储量以及全国销售市场均广阔，“现在谁都知道这气好，中石油想要，山西省、河南省都想要。但眼下，协调有些费劲。”因具体谈判时，山西省表示本省产的气，要尽量在本省使用；河南省则希望，不能对河南提出比山西更高的价格。因此连接山西、河南两省的运输管道迟迟没能建设。
“涉及的部门太多，审批、论证一道道的关口，不仅仅是市场行为。”中联煤寄希望于国家对煤层气统一规划，“但这样的规划论证确实也慢。”面对日夜不停的空烧井，上述中煤联项目负责人也坦言。
2006年国务院出台《关于加快煤层气抽采利用的若干意见》，以及能源日益紧缺的现状，使行业焕发了新希望。但囿于天然气价格的制约，市场普遍反映：“煤层气并不比天然气便宜，没有足够的理由使用。”
邹向东认为，煤层气的销售还是要打破“计划经济”的思维，用市场说话。亚美大陆市场销售总监张景驿对记者说：“现在还有100多个城市没有天然气管道，那些地方可以做到市场定价。广东深圳沿海一带，把气制成液化气，就可以运过去。”
但产品分成合同中没有明确外商在国内如何获得销售权，张景驿在远方拓展的销售市场一时没有用武之地。邹向东有些着急地对记者说：“如果外商无法在内地销售，只有将煤层气液化运到香港去卖了。”
目前另一个运输销售方案是，跟着中石油“西气东输”管道走。但每立方米的煤层气增压达到“西气东输”管道的要求，就需要花费0.2～0.4元的成本，煤层气比天然气开采成本高，价格又受其制约，因此利润空间将更少。
“除非中石油开放管道，让煤层气开发商直接面对下游用户。”邹向东说，“但同样，这需要等待发改委的统一协调。”
“一举三得”何日实现
尽管如此，无论中联煤副总林建浩还是邹向东都对未来拥有充足的信心。
“这是没有弊端的行业，我没有理由没信心！”邹向东说。他相信作为煤炭大国的中国，不会忽略煤层气的利用。
林建浩接受本报采访时则表示，目前发改委已经开始筹办国家煤层气工程研究中心。今年4月份，财政部也公布了煤层气开发0.2元/立方米的补贴政策。
中国煤层气资源十分丰富，资源量处于世界第三位。最新探明储量是36.7万亿立方米，与陆上常规天然气储量相当。其中，山西的煤层气资源量约为10万亿立方米，约占全国总资源量的1/3。
近几年，因瓦斯问题导致的煤矿事故频发，邹向东说，如果对煤层气和煤炭的共同开采协调得好，可谓环境保护、生产安全和资源利用“一举三得”。
与此同时，晋城市发改委也在当地加快了煤层气利用的改革。山西晋城目前是全国唯一的全部出租车使用煤层气的城市，该市一位出租车司机兴奋地告诉记者：“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位司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用了煤层气之后，当地司机收入每年可增加一万多元。晋城出租车司机每个月运营300～400公里，使用煤层气每月燃料支出只要1500元，而用汽油则是3000元。
这些也成了邹向东信心的来源。目前他仍在积极地展开与政府、中联煤和销售商之间的沟通。而由于采煤的排放等，眼下每年约有100亿立方米的优质煤层气从山西的地下消失。“按照这个速度，不到30年，山西就将不再是煤层气大省。”邹向东备感紧迫地说。
